由中国美术家协会陶瓷艺术委员会、四川美术家协会主办,中国西部陶艺文化中心、中国艺库奇盛当代艺术馆、成都市温江区美术馆联合承办的“第四届中国西部陶艺双年展”,经过长时间精心筹备,在各方共同努力以及全国各地陶艺家的积极参与下,终于在这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拉开了帷幕。作为中国陶艺界的一大盛事,中国西部陶艺展已经成功了举办了三届,本次展览无疑是一场永恒接力中的一个驿站。它将继续搭建一个陶艺作品展示和传播的平台,为中国陶瓷艺术发展增添福音。躬逢其盛,我们首先要记住“中国西部陶艺双年展”这个名字,并对中国西部陶艺文化中心、成都龙泉驿区文广新局、成都温江区文广新局表示衷心感谢。同时,我们还需要特别向周晓冰先生致以崇高敬意,没有他的日夜操劳,该双年展的发起和延续都是不可能的。
本届展览采取了如下方式来征集作品:一是在全国范围内公开征集;二是由全国各大院校的陶艺专业推荐选送;三是来自专业陶艺机构的潜力举荐。最后,我们收到九百余位陶艺家的数千件作品。展览组委会专门组织国内陶艺名家和艺术评论家组成学术委员会,对参选作品进行会审,严格按学术尺度确定参展资格并确立奖励范围。今天展出的两百件作品,便是经这些程序筛选的结果。
虽然名为“西部陶艺双年展”,但跟过去历届一样,本次展览的参展作品并不限于西部地区,它们来自全国各地陶艺家之手,来源兼顾院校与机构内外,超越了地域和其他属性的身份界限。我们欲通过此种方式,为在当代文化语境中扩展中国西部文化的外延作出尝试,并以此确证身处现代化进程中的天府之国以及中国西部持续开放的文化胸襟。这些来自国内四面八方的陶艺家,尽管有着不同的性别,不同的年龄和不同的成长背景——他们中有的早已功成名就,有的正在声名鹊起,有的名字听来还暂时陌生——可是他们共同分享了艺术的青春和对陶瓷艺术的挚爱。这使他们今天能够殊途同归,在同一个标题之下和同一个场所之中呈现其创作成果,让我们见证奇迹,体验到中国陶瓷艺术繁荣发展的活力。
这是一次规模宏大的陶艺展览,更重要的是,它还有与其规模相匹配的精神容量。这首先是由参展作品的丰富性造就的。走进展场,我们立刻目不暇接,而且就算是匆匆浏览,也感到别开生面。在此,传统风格与现代风格,器物造型与陶面绘事,彩绘与青花,生活陶艺、环境陶艺与观念陶艺等,此起彼应,交织成丰富的协奏,演奏出当代中国陶艺创作的壮丽乐章。在此,纷繁的形态,变幻的风格,多元的旨趣,不仅显示了艺术个性的胜利,也提供了一个引子,足以使我们聆听到过去30多年的改革开放在中国陶艺发展中激荡出的回声。不必说,其中有一个声部便属于西部陶艺。这样,我们就得到了一个机会,能够从身边这些作品出发,追随陶艺家们的探索轨迹,从而以小见大,见证历史,再次确认一个艺术世界不易改变的法则,那就是对个体性的尊重、对异质性的包容和对丰富性的欣赏。
中国陶艺承载着世界陶瓷艺术发展最古老的传统,可是也背着沉重的包袱。由于受“制器”观念的束缚,中国陶艺长期徘徊于工艺美术范畴,其功能诉求、材料运用、制作工艺、艺术形态和表现语言均呈固定程式,表现力日衰,生命力渐弱。上个世纪80年代,在国内美术新潮的带动下,中国陶艺放眼看世界,自觉接受国际陶艺和西方现代艺术的影响,始得绝处逢生。从那时以来,各种新的艺术观念、新的技术手段和新的表现手法不断涌入,一步一步地改变了中国陶瓷艺术的发展格局,使其背离封闭传统,获得了现代品格,直至演化成今天的多元化格局。本次展览便足以证明,对当代中国陶艺而言,“多元化”并不是一个虚张声势的修辞,而是其本然的状态。
也许,在今天的展场上,我们还未免发现,某些作品的观念还值得深究,其思想还缺乏厚度,其技巧还需要磨练,创作者在心手之间还存在裂痕,不过,尽管有这些缺陷,我们却无法抗拒这些作品普遍的视觉冲击力和创作者艺术个性的伸展。在艺术的领地上,当我们承认成熟是一种优点,却并不同时意味着,青涩是需要故意克服的缺点。这正是艺术创造的魅力所在,而陶艺创作当然不能例外。这使我们在今天这些充满探索意匠的陶艺作品中望见了希望的火光,让我们深感,在艺术的天地里,只有梦想,而没有尘世的法则;只有陌生,而没有似曾相识;只有特立独行,而没有随波逐流;只有青春的呼唤,而没有对衰老的认命……
走进今天的展场,我们仿佛听到由多种陶艺手段弹奏出的乐章。这些作品或者指向日常物品,或者意欲改变空间环境,或者借助物性,曲尽某种尚难言喻的观念。但是,每一件作品的个性质地却是充分而清晰的。看这些作品,我们可能会暂时忘掉创作者来自何方,忘掉一切所谓“当代陶艺”的观念纠结,因为一件件存在于器与物、糙与润、形与色、张与弛、虚与实、塑造与挥写、结构与材质、韵律与节奏中的造物,已散发出魅力,让我们流连忘返,令我们忘掉自身。此时此刻,我们重新被告知,陶艺首先是陶艺,先要触及眼睛和身体的感应,然后才能诉诸心灵和诘问观念。不论这些作品采用了何种媒材,运用了怎样的成型方式、制作手段——是单一材质,还是综合材料;是拉坯、泥板、泥塑,还是捏塑、泥条盘筑;是釉上彩还是釉下彩——无论其造型是抽象、具象还服从于器物的功能,都无不是托身于独特陶艺观念的苦心孤诣,可以体会,无法言传。这些作品释放出了陶艺家心中的激情,让我们嗅到了中国陶艺在当下的自由呼吸。
我们知道,本次展览也是一个超越了地域、年龄和性别区格的艺术盛会,陶艺家们不问东西南北,老少同台,男女共在,最确切的区别只见之于他们对创作个性的表达。在这些个性斑斓的作品中,我们感到,传统继续得到尊重,创新获得了一试身手的机会。然而不论是呵护传统还是寻求突破,毕竟,古与今相遇了,中与西相遇了,为今天的作品赋予了统一的色域。在谨慎采用传统形式的作品中,在运用现代形式,或者为了服从观念性表达而大胆进行实验的作品中,我们都能见到这样的相遇。与此同时,我们也见到了创作者与生活的相遇。正是在古与今、中与西、艺术与生活多方交织的相遇状态中,今天的展览才形成了气场,闪烁出创造力的辉光。
尽管陶艺家们也许更愿意服从激情,而不愿用故意的身份意识遮蔽其灵感的释放,但由于他们未曾割断陶瓷艺术与传统文脉、与艺术发展的当下语境以及艺术与生活的联系,故其独特的身份依然烙印于作品之中,让我们对之过目难忘。我们也因此知道,世上绝无完全赤裸的艺术个性。与此同时,我们也再度得到两个提醒:第一,唯有超越技术和形式层面的变革,中国陶瓷艺术才能有真正的创新;第二,唯有立足于现代与传统之间,相看国际,寻踪本土,中国陶艺才能重铸辉煌,为人类文明创造新的价值。
吴永强(艺术评论家,四川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2016年3月5日,于四川大学望江校区